今天是:  

谒朝云墓

       西子湖畔,烟雨凄迷,薄命红颜,千古风流化净土。

       罗浮山麓,仙岚缭绕,多情公子,百世知音吊芳魂。

       泗洲古塔钟鼓不绝,惠州西湖泉声呜咽,一方寂寞的荒冢,掩盖在萧萧芦荻之中。罗浮残月,数声越笛,浮光跃金的湖水,轻柔地抚慰着烟岛柳汀。此处,便是朝云的长眠之地。这位出淤泥而不染的西湖歌伎,为相濡以沫的爱情,追随挚爱的知己,来到了尚为蛮荒的惠州,来到了闷热潮湿的异土。三年后终遭时之疫,遘病而亡。

      如果不是苏轼亲撰的墓碑与墓志铭,谁也不会想到,小小的土丘之下,所葬的竟是一位琴棋书画俱精、蜚声文坛的绝代佳人。自古红颜多薄命,王朝云去世之时,年方34岁。圆形的墓堆上,砌满了青砖,由于年代久远,砖上的青苔残骸早已将墓的基色化为黑褐色,显得清寂而又肃穆,没有一丝的浮华,没有一丝的妄作。墓碑的正面镌刻着“苏文忠公侍妾王氏朝云之墓”,墓边两旁分别为朝云的墓志铭以及碑图,皆为苏轼泣血之作。

        如梦如幻如泡如影如露如电

  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

       在朝云墓前的六合亭上,刻着这么一幅充满梵理佛义的对联,为据朝云遗言所作,当为何义,众说纷纭,莫衷一是。

       朝云墓后,便是东坡祠,陈列着苏轼与朝云的点点滴滴,从琴棋书画,再到赋词配乐,苏轼与朝云天作之合,互为知音。王朝云也让苏轼这位流放者,感受到了家的温暖,感受到了知音的力量。

      在中国,流放无疑是对文人最大的精神惩罚,他们可以“居陋巷而不改其乐”,对迁谪却始终讳莫如深,多少文人都是在流放中郁郁而终,饮恨一生。岭南,在中原士子心中,无疑是极悲的流放之所。相传此地瘴气弥漫,虫豸横行,对文人而言,简直是活生生的人间地狱。

         “一封朝奏九重天,夕贬潮州路八千。

  欲为圣明除弊事,肯将衰朽惜残年!

       云横秦岭家何在?雪拥蓝关马不前。

        知汝远来应有意,好收吾骨瘴江边。”

         这首《左迁至蓝关示侄孙湘》便是唐朝著名诗人韩愈当年在流放广东潮州途中所作,其悲愤、愁苦、迷茫、绝望,可见一斑。

         苏轼,这位颠沛流离的流放者,从黄州、汝州、颍州,再到惠州,乃至之后的儋州,他始终怀才不遇,报国无门。可纵然落魄失意,纵然虎落平阳,他内心深处,始终保留着文人特有的情怀,一种不被人理解的守候,一种不为人知的坚忍。为了能重振朝纲,为了能报效社稷,为了能匡扶国祚,哪怕被流放天涯海角,心中那份执着也从未中断。“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哪个男人,不想在有生之年,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勒石燕然,赢得身前身后名。文章千古事,得失寸心知,被当权者冷落的苏轼一度心灰意冷,寄情于山水,渴望能脱离俗世。可是,他终究没能忘记自己肩上所担负的使命,即使在他的山水诗词中,流露出的也是溢满悲怆,也是“空余门前三千客,辜负胸中百万兵”的一声叹息。

        此时,此刻,只有王朝云,不离不弃地长伴左右,与之分忧,为他营造一个良好的生活、学习、创作环境,红袖添香,使得苏轼在惠州的文学成就达到了人生巅峰状态,成就了苏轼,更成就了中国诗词。凭她的才华与姿色,她完全可以弃苏轼而去,选择另外一种生活,在西子湖畔歌舞升平中享受荣华,在觥筹交错间放纵自我。可是,这位痴情女子选择的却是一条无悔路,也成为一条义无反顾的绝路。

        患难与共的爱情,彪炳青史的绝恋,临终之时,她轻吟着《金刚经》四偈:“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她仿若已参透生死,悟彻佛法,在苏轼的泪水中,驾鹤西去。或许,能得遇知己,对其而言,此生已无憾。

       举案齐眉,相敬如宾,高山流水,伯牙子期,或许赞之毫不为过,根据其生前遗愿,“朝云葬丰湖上栖禅寺松林中。前瞻大圣塔,日闻钟梵。墓得如此,不负其宿性。”她选择了长眠在惠州西子湖畔,这里没有杭州西湖的旖旎秀丽,没有莺飞燕舞的春晓苏堤,没有烟雨江南的十里飞絮,没有钱塘河畔的桨声灯影。这里,留下了三年携手游历的甜蜜足迹,即便在泥土中,冥冥中也能聆听泗洲塔的暮鼓晨钟,也能梦到和心爱的人一起吟风咏月,挥洒豪情,或为悲叹,或为耿烈。人生如斯,夫复何求!

        王朝云离世之后,苏轼悲痛万分,在其哀婉凄切的悼文中,他这么写道:

         “东坡先生侍妾曰朝云,字子霞,姓王氏,钱塘人。敏而好义,事先生二十有三年,忠敬若一。绍圣三年七月壬辰卒于惠州,年三十四。八月庚申,葬之丰湖之上,栖禅山东南。生子遯,未期而夭。盖尝从比丘尼义冲学佛法。亦麤识大意。且死诵金刚经四句偈以绝。铭曰:浮屠是瞻,伽篮是依,如汝宿心,惟佛止归。”

        他没有用太多华丽的辞藻,没有写给王弗那样的“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古词句,他只是用了十六字的偈,字字如金,滴滴泣血,思之伤情切,念之断人肠。

        据说,葬后三日,风雨交加,当苏轼再次来到墓前的时候,只见墓旁有五个大脚印,仿若朝云显灵。于是他在《惠州荐朝云疏》中写道:

       “方负浼渎精蓝之愆,又虞惊触神祇之罪。而既葬三日,风雨之余,灵迹五踪,道路皆见。是知佛慈之广大,不择众生之细微。敢荐丹诚,躬修法会。伏愿山中一草一木,皆被佛光,今夜少香少花,遍周法界。湖山安吉,坟墓永坚。接引亡魂,早生净土。不论幽显,凡在见闻。俱证无上之菩提,永脱三界之火宅。”

        朝云死后,苏东坡未能与之久相伴,旋而迁谪海南儋州,五年后,郁郁而终,葬于河南郏县,与朝云墓相隔六千里,自是一大憾事。

        “不合时宜,惟有朝云能识我;独弹古调,每逢暮雨倍思卿”。这是苏轼痛彻心扉的挽联。

         而朝云墓旁,汉白玉雕像温淑端庄,秋水含泪,她的目光,遥遥地远眺着北方,仿佛在凝望苏轼长眠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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