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  

始兴高僧南华情

始兴高僧南华情

 

北宋天圣八年(公元1030年)的一天,始兴县某普通人家里,一名男孩呱呱落地,举家欢喜。

只是,谁都没有想到,这位孩子长大后,跻身佛界,潜心研习,竟在佛教界演绎了诸多传奇故事。

他,就是北宋时期的南国名僧——重辩。

 

礼佛学禅成大师

 

中国佛教肇始于汉代,兴盛于唐代。唐贞观四年(公元630年),佛教开始进入始兴,有僧人遵奉皇帝特赦赐封,在县南渡江一里处兴建上封寺,另有僧人在县东二十五里猪子隘兴建龙江寺。

始兴钟灵毓秀,人杰地灵,亦有不少始兴籍僧人悟透禅机,立地成佛。尤其是北宋期间,两位始兴人成为当时的名僧。其中一人叫祖心,道行精深,佛学、文学造诣很高,有诗僧之誉,曾作诗《退黄龙寺》道:

不住唐朝寺,闲为宋地僧。

生涯三字衲,故旧一枝藤。

乞食随缘遇,逢山任意登。

相看莫相笑,不是岭南能。

诗里表达了祖心游方访学,身贫志坚,希望成为一代名僧的决心。果然,祖心住持江西黄龙寺时,门叶繁茂,时称黄龙三系之一,影响遍及海内外。

另外一人则是重辩。

北宋期间,宋朝皇帝为了政治需要,大力扶持道教,倍加崇奉。重辩出生的那年(公元1030年)五月,宋仁宗专门召见道教第二十五代天师张乾曜,请教养生治民之事,并且厚奖赐号。

虽然,佛教的发展氛围有所变化,却丝毫没有阻碍重辩萌生佛根善缘。早年,重辩就依从曹溪禅云门第五世宗师天衣义怀禅师受戒出家,后行脚云游。

来到湖北当阳玉泉寺,初谒芳禅师。芳禅师是四川人,承袭曹溪临济法嗣,为临济宗门第八代,南岳系第十二代宗师之一。

重辩参礼时,着意请教:“祖意西来即不问,最初一句请师宣。”话中既显诚心,又藏玄机。

芳禅师道:“龙御黑宝离沧海,鹤侧霜翎下玉阶。”答得不卑不亢,堪称大雅。

重辩希望芳禅师深入点拨,继续说道:“一轮明月照,四海尽分明。”

芳禅师反问:“夜半折开无缝塔,天明智积抱头回。你认为这样能行吗?”

接着说:“不懂五行,是感觉不到阴阳二仪的存在(五大未明,二仪无迹)”

随后,芳禅师进一步开示重辩:“连威音王佛都看不见,又怎能感受大悲咒手的存在(威音王觑不见,大悲手摸无踪。)”

最后,芳禅师告诉重辩:“为复神通妙用,为复法尔如然。能够明白这些道理,便可高步毗庐顶上,坐报化佛头。如果不明白这些道理,只能是徒知万事眼前过,不觉老从头上来了(为复神通妙用,为复法尔如然。于斯明得,便乃高步毗卢顶上,坐报化佛头。于斯未明,秖知事逐眼前过,不觉老从头上来。咦。)”

芳禅师的一番话,让重辩既惊奇又敬佩,表示愿意成为芳禅师弟子。

于是,重辩依从玉泉寺,悉心习佛,历经数十年,最终成为临济宗门第九代宗师之一。

 

中兴祖庭遇文豪

 

北宋元佑五年(公元1090年),年已六旬的重辩应家乡众绅之邀,返回粤北,移锡曹溪南华禅寺,成为第十代住持。

南华禅寺起建于南北朝梁天监三年(公元504年)的始兴郡曹溪宝林寺,闻名于唐禅宗六祖惠能住持弘法期间(公元677~713年),北宋开宝年间(公元公元968~976年),宝林寺得以复建,北宋太平兴国三年(公元978年),宋太宗敕赐名为“南华禅寺”,故得现名。

据记载,宝林寺自惠能弟子令韬禅师首继兹席后,寂寂罕闻,五代南汉期间,残兵兴乱,放火焚烧,寺宇和灵照塔被毁。迄宋数百年,曹溪寺院一直无重新修缮,以至祖庭没落。北宋天禧、天圣年间(公元1017~1030年),也正是重辩出生的前后期间,普遂禅师、宝缘禅师也曾先后发力修缮寺院,史称第一次中兴。

重辩“儒释兼通,道学纯备”,接任住持后,即兴祖庭复兴、重修之举,经数年建设,祖庭道风颇有改善,曹溪祖庭名声再起,史载“一轰毒鼓,自兹相继”。

北宋绍圣元年(1094年),59岁的苏轼从定州(今河北省定县)知州贬任英州(今广东省英德县),未到职,又被贬为“宁远军节度副使惠州安置”。

八月,苏轼途经南迁路上的韶州。他本是佛教信徒,曾自言前身是个僧人,并列东林常总禅师嗣下。一生中结交僧友数十人,常与吴越名僧交往,还曾与许多禅师斗试机锋,留有上百首赠答僧友诗。向来礼佛学禅的苏轼虔诚地拜谒了南华禅寺,见到六祖惠能的漆储真身神色安详地端坐于塔中,感慨万端,作了一首《南华寺》:

云何见祖师,要识本来面。

亭亭塔中人,问我何所见?

可怜明上座,万法了一电。

饮水既自知,指月无复眩。

我本修行人,三世积精炼。

中间一念失,受此百年谴。

抠衣礼真相,感动泪雨霰。

借师锡端泉,洗我绮语砚。

苏轼在诗中尽情倾诉自己的所见所闻所感:为什么要来参拜祖师?是因为要认识我的“本来面目”;端然坐在塔里的祖师,似乎在问我见识到什么;可怜当年的惠明和尚蒙昧多年而不知,欲抢衣钵,幸得祖师点拨,顿如电光火闪,彻悟万法,得识自身面目;愚者以为指中的月亮就是真月。其实,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只有智者才能去除妄念的浮云,见到如月般明朗的自性;我前生三世本都是佛门中人,只可惜一念之失,落入尘世,这辈子都在招受上天的谴责;今天,我提衣顶礼膜拜祖师真身,不禁老泪纵横;我要借用这曹溪祖庭的清泉,涤洗我这副贪恋浮华的身心。

参访南华禅寺时,苏轼与重辨一见如故,相谈甚欢,深感“洗心归依,得见祖师,幸甚,幸甚”“予迁岭南,始识南华重辨长老,语终日,知其有道也”。重辩也对一代文豪苏轼青眼相看,殷殷付嘱,希望苏轼能承担起佛教的“外护”重任。

两人由缘而识,因佛相知,从此结下了一段传世因缘。

 

因缘互动传佳话

 

重辩十分敬慕苏轼的才华与佛学,倍加珍惜,延请苏轼一家三口居于寺内。即使苏轼去了惠州任职后,还一直保持书信来往。

两人互动交流期间,重辩正致力于中兴南华禅寺,于是屡邀苏轼为新立碑石题字,或者为新建庵院写序,或者为景物故事撰铭,或者为寺院发展建言。

正可谓惺惺相惜,苏轼对于重辩之请,都是欣然应允,热情支持。

北宋元佑八年(公元1093年),苏轼未到韶州之前,也是巧合,他的表兄程之才远赴广东提刑府衙所在地韶州担任广东提刑,其时多次拜谒南华禅寺。为此,重辩专门在寺中为程之才新建了一座“程公庵”,苏轼翌年来到南华禅寺后,自然而然的居住在表兄的庵院内。期间,重辩邀请苏轼为“程公庵”撰铭,苏轼高兴地答应了,并更名为“苏程庵”,铭文曰:“辩作庵,宝林南。程取之,不为贪。苏后到,住者三。苏既去,程则去。……”,诙谐生趣,令人莞尔。

居寺之时,重辩经常陪同苏轼游览寺院风物,观瞻相传是六祖惠能振锡卓地而戳出来的卓锡泉时,重辩又邀请苏轼撰铭写序,苏轼瞧见清泉汩汩涌出,汇成一泓碧水,便挥毫题写了《卓锡泉铭》并序,碑铭中写道:“六祖初往曹溪,卓锡泉涌,清凉滑甘,赡足大众,逮今数百年矣。或时少竭,则众汲于山下。今长老辩公,住山四岁,泉日涌溢,闻之嗟异。为作铭曰:祖师无心,心外无学。有来叩者,云涌泉落。问何从来,初无所从。若有从处,来则有穷。祖住南华,集众须水。水性融会,岂有无理。引锡指石,寒泉自冽。众渴得饮,如我说法。云何至今,有溢有枯?泉无溢枯,盖其人乎!辩来四年,泉水洋洋。烹煮灌溉,饮及牛羊。手不病汲,肩不病负。匏勺瓦盂,莫知其故。我不求水,水则许我。讯于祖师,有何不可。”区区一百二十八个字,便将惠能与重辩造福后世的功绩善德,描写得淋漓尽致,使人读来朗朗上口,寓意深刻。

北宋绍圣二年(公元1095年)初,苏轼到了贬所惠州,不到百日,重辩就差人送信问候,苏轼身体不适,抱恙回信,以“延馆加厚……,得见祖师”表达感慰之情,又以“蒙致子由来往书信,异乡隔绝,得闻近耗,皆法慈垂恤……惟冀千万为众保练”。得知苏轼身体不好,重辩便以面粉、瓜姜、汤茶等物相赠。第二年,重辩又专门派人送东西给苏轼,到了苏轼生日重辩又派人送礼。期间,重辩还非常关心苏轼的身体状况,每有苏轼回信说“闭门养屙”“近苦痔疾”时,重辩便差人送来药物。苏轼在受礼后,每次回信均有“物意兼重”“礼意兼重”之语,表示真诚感谢。虽然,苏轼多次说“因居穷陋之地”“陋邦乃无一物”“荒州无一物可寄”,其实也寄些当地产物“紫菜、石发”“桃榔杖”给重辩。

偶尔,苏轼也会请求重辩为其办事,比如叫重辩筹备“信捻三枚,竹筒一枚,封全并寄子由,不免烦差人送达”,专门送给弟弟苏辙。比如告知重辩,他的大儿子苏迈被授韶州仁化县令,可能要去南华禅寺参礼,请重辩给予关照。

重辩经常在书信中将寺院建设情况告知苏轼,并请提出建议。苏轼也会提出一些体会与建议,如“具审法体胜常,深慰驰仰……,但行馆僧舍,皆非久居之地,已置圃筑室,为苛完之计,方斫木陶瓦,其成当在冬中也”。如“专人远来,获手教累幅,具审法履佳胜,感慰兼集……,泉铭模刻甚精……”。重辩还曾再求苏轼为寺院书写王维撰写的《六祖能禅师碑铭》和刘禹锡撰写的《曹溪六祖大鉴禅师第二碑并序》,其时苏轼“近苦痔疾,极无聊,看书笔砚之类殆皆废也”,又言“观此二碑格力浅陋,非子厚之比也”,故此,“未有意思下笔”。最后,苏轼书写了柳宗元(柳子厚)的《曹溪第六祖赐谥大鉴禅师碑并序》寄给重辩。

北宋绍圣四年(公元1097年)五、六月间,苏轼再被贬往儋州(今海南),重辩与苏轼之间的书信往来才被迫中断。

苏轼乃北宋文坛的领军人物之一,由于与重辩的特殊关系,对南华禅寺格外眷顾,两人之间的频密交流互动,为南华禅寺留下诸多文化名篇,也使岭南禅宗文化发祥地再度绽放耀眼的光芒。

 

北宋元符三年(公元1100年)十一月,苏轼遇赦北归,再度拜访南华禅寺,听到一个震惊的讯息——重辩已经圆寂两年。

菩提依旧,斯人已逝。

担任南华禅寺住持的是重辩的弟子继席,他邀请苏轼凭吊新置的重辩寿塔,并告诉他:在重辩下葬后七百余日,需要迁葬时,棺木一打开,居然发现躺在坟墓的重辩“举体如生,衣皆鲜芳”。全寺的僧人都为之惊叹。

苏轼听了继席讲述后,悲痛难抑,写下一篇《故南华长老辩师逸事》,感慨万分:“世人视身如金玉,不旋踵而粪土;至人反是。余以是知一切法,以爱故坏,以舍故常在”。随后还写了一篇《六祖塔功德疏》,回顾自我:“伏以窜流岭海,前后七年,契阔死生,丧亡九口。以前世罪业,应堕恶道,故一生忧患常倍他人。今兹北还,粗有生望。伏愿示大慈,愍出普光,明怜幼稚之何辜,除其疾恙,念余年之几,赐以安闲。轼敢不自求本心,永离诸障,期成道果,以报佛恩”。

半年后的北宋建中靖国元年(公元1101年)七月,苏轼逝世于北归途中的江苏常州,永别了诡秘莫测的宦海风云,永别了难觅故我的浮华世界,去了一个全新的时空,再续与重辩等人的因缘。

 

 

 

 

参阅书籍和文章:

《卓锡泉铭》《苏程庵铭》《故南华长老重辨师逸事》《六祖塔功德疏》(宋苏轼撰

《建中靖国续灯录》(宋惟白编)

《续传灯录》(明居顶撰)

《参礼祖庭记》(巨赞撰)

《宋人传记资料索引》(李国玲编纂)

《印象始兴》(钟旭编著)

《韶关文史资料》第41辑(云悟春辑)、第42辑(苗仪辑)

《曹溪通志》(佛法宝藏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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