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城某大医院症CU重病监护室,一个老人家喘着粗气,浑浊的眼睛无神无助,身上插满了大小管子,病床边医疗器发出嘀嘀嘀的低沉声响,好像是一件计时器,计算着生命的分分秒秒。
室外一对穿着朴素的兄弟相对无言,明亮的眼睛充满焦虑,从偏远的乡村到省城工地打工,劳累疲惫压不夸他俩的向往幸福生活的心,但父亲突发重病,急需在省城动手术,大额的医疗费成了压垮他们的一把稻草。
近一个月来,他俩求亲拜友,想尽一切办法,能借的都借了,但距离医院开出的手术费还是差了一大截,实在是无计可施了,他俩深切感受到了城市的无情与冰冷。
一天下午,弟弟望着同样无奈的哥哥,说了一句话:我会有办法的,今晚是个没有月亮的夜晚,我要出去一趟,你照顾好爸,等我回来,这是最后的办法了。
哥哥半天没说话,最后应了一句:我也去看看,我担心你。
月亮真的没有出来,天气预报说,台风明天途经这个美丽的城市,风力预计达九级以上,台风来临前,漆黑的夜晚显得出奇的宁静,街上行人稀少,路灯也比平常暗淡了许多。
时钟过了十二点,某个街道两边树木婆娑,行驶的车灯,撕裂着黑夜的幕布,兄弟俩一前一后隔了十多米,一身黑衣装扮在树影斑驳间快步前行,街道的尽头是护城河,水流湍湍,护城河拐弯处是一个新开发的别墅区。
别墅区刚刚完工交付使用,偌大的区域只有十几户人家搬了进来,东一户西一家,兄弟俩从一个熟悉的外墙缺口弯腰爬了进去,蹑手蹑脚靠近了一栋别墅,这栋别墅靠近外墙,总共四层,主人昨天出外巡游列国去了,两人迅速翻过了形同摆设的栅栏,悄无声息地撬开了一个边窗,猫着腰顺进了客厅里。
客厅中央悬挂着一幅名家所绘山水长卷,正是兄弟俩的猎取目标,下架、起框、去钉、卷画、入袋,一系列动作干净利索,十分钟不到,正欲翻窗而出,一只卷毛狗突然窜出客厅狂吠起来,四楼一声女声:谁在客厅?!走廊灯光亮起,一个女孩跑了出来,睡衣遮体,站在楼道上惊讶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两个慌乱的人迅速撤离,从窗口翻了出去,女孩从门口追了出去,一边大喊:抓賊呀,抓賊呀!可惜这把声音在空旷的路面上没有回响。
路灯昏暗的街道上,前面是两个疾步而跑的男人,后面追着个穿睡衣的女孩和一条小狗,十几米远处是漆黑街角最贴近护城河的之字型地段,兄弟俩加速拐弯跑过,突然听到后面咕咚一声响,那女孩不见了身影,河中冒出一串串的水泡,小狗狂吠,兄弟俩回头一看,女孩已经落水。
兄弟俩一时惊呆了,弟弟轻轻拉了拉哥哥的手,哥哥用力拉了拉弟弟的手,哥哥回头一阵小跑一个猛子跳进了河中,奋力把女孩托到了河堤边,弟弟伸手拉了上来,翻身、托背、压水、吹气,女孩终于缓过气来。
一阵响动惊醒了附近酣睡的民工,几个人围了过来,兄弟俩正要走开,忽然一个叫了一声:大林哥、小林哥,你们兄弟俩做了件好事呀。
在一阵吵杂声中,几个巡逻警察到来了,众人七手八脚把女孩抬上了车,兄弟俩成了黑着脸一言不发的英雄。
第三天下午,兄弟俩心怀忐忑去医院看望那女孩,所幸无大碍,扭扭捏捏半天,冒出一句:那幅画我们挂回去了,窗户也修理好了,那围墙我们后天会砌完。
女孩最后说:我上周刚从海外回来,爸妈此刻去了欧洲,记者很快就要来采访你们俩,我已在海外朋友圈里帮大伯众筹医疗费,爸妈已经答应资助一笔医疗费,相信不会落空的。
台风过后,一切平静如常,太阳照旧升起,兄弟俩冒着热浪在砌围墙,不,是在砌心墙。(此文刊发于2017年12月29日《南方工报》东园专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