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  

春和景明

曦照江畔(肖尊仁摄)

  很少在清明回到故乡始兴 

  我们的春天祭奠早在春分时节就已经完成了,清明回乡并不是为了祭奠,是为了越来越浓稠的家乡味道。 

  近三百公里的回乡路程,路上满是汽车。平时三个小时的行程需要五个小时才可以到达,回到新屋已经是晚上十点过后了。 

  在新屋的大门口停稳了汽车,没有急着卸载行李,伫立良久。 

  由红砖砌就玻璃间隔的大门入口浮桥在汽车显著灯光和发动机轻柔轰鸣声的侧面映衬下显得绵长深远。过年那天从南海打包回去拇指大小的红色鲤鱼深夜停止了游动,水池边的杜鹃花仍在开放,菜园里冬天种的大芥菜已经拔去,原地树立起了三排由直溜树枝组合而成的篱笆,豆角的嫩芽努力地向上生长,触须在微风中摇摆,仿佛在思量究竟要攀上那一条篱笆才能抓得更牢爬得更高。 

  站在新屋的院子,点燃一支香烟。南面同一个房头两兄弟挨着建筑的三层小楼依旧用不锈钢防盗网密封起来的阳台窗台透露出两个地道农民一贯的内敛和与世无争。北面强古家的瓦房后面也悄悄地建了新的水泥房子。 

  强古早年离异,带着的一双孖女出落成了一对亭亭玉立的姑娘。近年强古枯木逢春,碰上一个自带男娃的女人,买一送一,日子过得很是实在。不但建了新房,还买了新车。今年年初一到他家拜新台,从来没有踏足进去过的院落,老的泥砖房子与新的水泥钢筋小楼比对强烈,新的衣服与老的面孔比对也非常强烈,只是往日由于常年外出打工而少于见面的翩翩少年好像一夜之间就变成了沧桑大叔。 

  院子里大小树木悉数变换了绿装,色阶分明深浅层次分明的绿装。银桦树老成持重,不露声色地保持着一贯最高最直的姿态,除了树下多了一些成串落下的枝叶,树上的叶色变化不大,倒是树身上常年寄生的攀藤在苍老树皮的映衬下显得苍翠欲滴。弯腰驼背的细叶榕树由于新绿,完全看不见了闯劲的树身。穿过走廊柱子的相思春分回来还是光秃秃的,去年建新屋挖断了不少主要根须,锯断了许多粗大枝条,受到了伤筋动骨的影响,却也一夜之间披上了绿色,嫩绿叶片在灯光的映照之下能透露出春天的夜色。 

老街(谢义雄摄)

  我的脚下是祖辈们反复踩踏过的土地。我的脑海里可以播放出五十年前他们在这上面扬鞭赶牛犁田耙地的春夏景观;可以显现出四十年前祖父祖母父亲母亲姐姐和各路亲戚一块合力建设泥砖新屋的升腾气象;可以看见祖母祖父八九十年代在这里相继老去的最后一刻。三十年离开这里,三十年后又在这里拆旧建新,六个兄弟姐妹从这里走出去,如今六个兄弟姐妹带着各自的婆娘孩童几十口人重新回到这里,可惜祖父祖母没能看见。 

  静谧的夜空更适合远看,此刻长毛黄狗表示过热烈欢迎之后深深地睡去了。树上的雀鸟不见动静,偶尔细碎的鸣叫也是为了催促尽快进入梦乡。我还在院子长廊的躺椅上收拢不住岁月的回望。 

  清晨的窗外除了有些薄雾便是嘈杂的鸟鸣,夹杂在大树上各种雀鸟鸣叫的声响当中,有一个鸣叫最为着急,也最为持久。披衣起来,看见阳台上站立的是一只身形矫健的鹧鸪,忽长忽短的脖子,忽左忽右的鸟嘴随着晃动的头颅,向远处的竹林,近处树梢的同类传递着急切的呼唤。 

  终于有一只同样毛色的鹧鸪飞了过来,不声不响的只是站在采光玻璃平台的边缘。久等的鹧鸪立即神采飞扬,一个劲地围着飞来鹧鸪转圈圈,一点头,一翘尾,发出连续的,语无伦次的咕咕咕声响。催发生命运动的春的旋律在鹧鸪的躁动当中更加显得明晰强劲。 

  走上六楼阳台,放眼望去尽是如同上面带有哈气的,镜子一般的水田。太阳的一角刚刚呈现在东面远山的山洼里,在田野里不停转圈的耙田的拖拉机声响忽远忽近,钢铁轮子把水田里的水面搅动出越来越大的圆圈。 

  我久久站在阳台上,看着不知疲倦,不停转圈圈的拖拉机手。 

晨曦(陈四标摄)

  故乡所处的粤北山区小盆地满眼青翠,八九点钟太阳照射之下,近山远山层次分明,放满水的田野里或聚或散聚拢了许多人。往昔的耕牛被如今的铁牛所取代,昔日劳身劳力的弓背插秧发展至今成了田埂直立随意抛秧。好些农民从田地里解放了出来,许多人的田里劳作甚至发展成了生活当中的趣味活动,成了自家安全食品的主要来源。转移支付成了这里农民的热词,美丽乡村工程也在粤北山区悄悄铺开,所有的都在朝美丽的方向迈进。 

  三十年前,有一年暑假,我也曾经做过一回不用考牌的耙田拖拉机手。那是堂哥的广东新会产的拖拉机,手把后面有一张蓝色的塑料凳子,人坐上面除了捏动左右两边的机关便可让拖拉机向左向右转向,直走的时候扶住中间把手便是一路春风。那一次是夏种,人在拖拉机上面,拖拉机行走在水田当中,大清早却也是十分惬意,可是到了上午,特别是赶时间赶季节的中午,那个转悠就是个难受了,水田当中的口喝还好解决,水田当中的毒晒没有办法缓解。尽管可以带上草帽,可一波一波的热浪无法阻挡,那一次回来我得了重感冒。 

  我已经不需要在故乡的水田里寻觅食食了,那是一个艰辛的活儿。我如今虽然也是靠玩泥巴揾食,虽然劳神比劳身好受一些,可生活毕竟也还是一样地在转圈圈。 

  二十年前,眼里尽是工艺美术大师和写实派的形神兼备,二十年后走出广东看到的是材料观念题材和行为:很多时候一种材料就带来了面貌上的革新;一个题材就凸现出了与众不同;一个理念可以让你彻夜不眠,在大街上有意识地走几步也可成为艺术作品……圈子可以变换,圈子也可以拓展。 

  远处南山的那个山沟是唐代宰相张九龄的故乡。一千多年以前他走出故乡,走入京城长安,可谓跨越千上万水。学而优则仕让他成为了宰相,可历朝历代的宰相多了去了,我们能记住的也没有多少,张文献公之所以能留下足印,除了治国方略和九龄风度,恐怕就是诗书的文化力量了。 

  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我想象的不单是相思,更重要的我把他理解成那个时代的大同思想。这个大同与孙中山的大同究竟有多少相同和不同?或许也只有他们两个才能说清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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