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名楼多萦怀。古往今来、历朝历代,上至皇帝王侯,下到州官县府,都喜欢修楼建阁,于是有了今天名扬天下的黄鹤楼、岳阳楼、滕王阁、蓬莱阁等楼阁。
南朝文学家、诗人王韶之在《始兴记》里,记载始兴1500多年前有座栖霞楼。谨录如下:
始兴城西百余步,有栖霞楼,临川王营置,清暑游焉,罗君章居之,因名为“罗公洲”。楼下洲上,果竹交荫,长杨傍映,高梧前竦,虽即城隍,趣同丘壑。
上述文字短小精悍,但内容丰富,信息量大。首先,“栖霞”两字就给人一种美好的感觉,“栖霞楼”则是意境美妙、让人向往之地。这段文字不仅交待了栖霞楼的位置、建造者,而且描写了楼下周边,包括“罗公洲”的优美景色:果树翠竹遮荫,杨柳依依、梧桐高竦,潺潺溪水……真是一个令人神往、流连忘返的去处。
三国吴永安六年(公元263年)设始兴县,甘露元年(公元265年)置始兴郡,至今1700多年历史。关于栖霞楼,最早就是王韶之的《始兴记》。虽然明、清两朝及民国等版本《始兴县志》也有记录,但基本采用王韶之的说法。千年前始兴的栖霞楼在哪里,是谁建造的?我们顺着王韶之的这段文字来寻觅。
古代的“始兴城”
“始兴城”在哪里?地理学家祝鹏在《广州地区佛山地区韶关地区地理沿革》(1984年10月版)认为:根据《水经注》所记始兴县城的位置,可以确定始兴自三国吴置县至南朝梁天监六年(公元507年)间,治址在今墨江入浈江水口西,浈江北岸。这个位置,就是今天的太平镇河北行政村的棠加片区上江口、下江口自然村一带。从明朝嘉靖年间开始修志的始兴,多个版本的县志,均认同此观点。该片区地势平坦,是自古中原至岭南的驿道所经之地,建有“堦口”驿站,并与“汉代古城堡”隔江相望。
祝鹏认为,始兴郡设郡之初至晋朝,治址基本与曲江县治址所同,大约位于今韶关市区东南。不过,东晋末至南朝梁时期战乱频繁,如历史上有始兴太守徐道覆“移治”和“增修城守”的记载。郡治址究竟在哪里?众说纷纭,祝鹏也没有下结论。观点之一是,东晋末至南朝梁时期,始兴郡治址与始兴县治址是同一地点。
“城西百余步”
如果南朝刘宋时的“始兴城”就是今天河北村的上江口、下江口自然村一带,那么“城西百余步”就是犀牛嘴山附近。历经千年的沧海桑田,虽然环境变化很大,但山还是那座山,江还是那条江。犀牛嘴山因形似犀牛而得名,山不算高,山顶距水面不足百米,但悬岩峭壁,甚是雄伟。此山呈长条形,东低西高,东段山嘴直插江河深潭,似犀牛喝水。滔滔江水自东而来,至山脚却受阻而回旋,波浪翻滚,颇为壮观。王韶之笔下的栖霞楼,或许是为了观此胜景而修建。至于那时叫什么景观,我们暂时无从知晓。清朝末期,山顶还有一座简易凉亭,俗称“望江亭”。往西是一条平坦长约百米的道路,再往西有一座古烽火台遗址。
“临川王营置”
王韶之说,栖霞楼是“临川王营置”。查有关史料,东晋后期至南朝宋初,共有四个临川王。一是东晋时的司马郁、司马宝。司马郁是东晋孝武帝的兄长,17岁时去世,后来被追封为临川献王;东晋太元九年(公元384年),宗亲司马宝为嗣继承王位,成为临川王。公元420年东晋灭亡,临川国也就此消失。二是南朝宋时的刘道规、刘义庆。刘裕于公元420年在建康称帝建立宋朝后,追封已去世的刘道规为临川王。因刘道规无子,以长沙景王次子刘义庆为嗣,并封为临川王。
四个临川王中,东晋时的司马郁早逝,而司马宝一直在朝廷任职,与始兴没什么关联。况且,王韶之写《始兴记》时,已经是刘宋朝代,作为史学家的他不可能再称已消失的前朝藩国为“临川王”,前面两人可以排除。
再看刘宋时的刘道规、刘义庆。查郡县沿革,东晋咸和三年至南朝宋元嘉二十九年(公元328-452年),始兴属荆州管辖。刘道规于东晋义熙元年至七年任荆州刺史,刘义庆于元嘉十年至元嘉十七年任荆州刺史。因此,栖霞楼的建造者或是这两人中的一人。
建楼者或为刘道规
王韶之“好史籍,博涉多闻”,据说他没到过始兴,《始兴记》里的不少内容是通过查阅资料,或向人请教而得,如经常向始兴太守徐豁“讨问故事”。徐豁于南朝元嘉年间的公元424—427年任始兴太守,公元428年去世。而王韶之于公元435年去世,依此推算,栖霞楼的建楼时间,应该是徐豁任始兴太守期间或之前。
刘义庆29岁前一直在朝廷任职,元嘉年间的公元433年才外放荆州刺史。由此,“营置”栖霞楼的或许是刘道规,时间应该是他任荆州刺史期间(公元405—411年),只是那时他还未封王。刘道规是南朝第一个皇帝刘裕的同父异母弟弟,其任职荆州管治有道,政法清明,有“焚书安众”“一席不取”等轶事典故,且为刘裕平定南方建立宋朝作出了重大贡献,因此刘裕建立宋朝后追封他为临川王。
罗君章与“罗公洲”
湖南省耒阳市“罗含文化研究会”罗小川的《罗含生平考》说:“罗含,字君章,出生于桂阳郡耒阳县官宦世家……大兴三年(公元320年),罗含调任湘州始兴郡为从事,其居住的地方,后名罗公洲。”“从事”一职,大致相当于今天的领导秘书。该文还引用《晋书》说,罗含为官时,住宅“白雀栖堂”(“白雀”是古代官员清正廉洁的代名词)。罗含崇尚自然,热爱山水,在始兴任职时,选址于风景优美的地方居住,符合他的性格。因他为官清廉,故后人称其居住的地方为“罗公洲”。
始兴县城西边的象山、犀牛嘴山两山相峙,分别把守墨江、浈江水口。墨江流经县城西南的象山山脚后,河道蜿蜒曲折;浈墨两水合流后约五里,遇犀牛嘴山阻挡,江水徘徊回旋,波翻浪滚,这就是始兴古代著名的“墨水回澜”胜景,栖霞楼应是最佳观景点。明朝万历年间,象山顶建一座九层六角的文峰塔,“象山文塔”也由此成为始兴胜景,至今一塔独秀,风光无限。
往事越千年,涛声依旧,风景依然;墨水仍回澜,憾无栖霞楼。